第189章 第十章:火烧飞星楼(上)_云中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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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9章 第十章:火烧飞星楼(上)

  刘恕抽出一卷文书,只略翻了翻,便随手丢在一旁;又抽出一卷文书,看了两眼,眉头大皱,一把摔在地上,骂道:“什么玩意儿!”

  竹简滚到了李荃脚下,他立时顿住脚步,道:“公子,黎姑娘来了。”说罢,便弓着身子退至帐外。

  我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只好低眉敛目地杵在原地,眼观鼻鼻观心,作入定状。

  刘恕颇为不耐烦地道:“你来作甚?”

  我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抖了下来,遮住手里的竹简,关切地道:“许多时日未见公子了,特地来看看,公子近日是否太过操劳,怎的清减憔悴了许多?”

  刘恕微眯了眸子,审度着我:“孤昨日才去过工部营。”

  我挤出一丝笑意:“昨日人多口杂,虽见了公子,却未能同公子说上话——”

  刘恕打断我的说辞:“你是专程同孤说话来的?”

  我勉力维持着笑意:“公子既在忙,我便晚些时候再来,我先告辞了。”

  我转身便欲溜走,以我对刘恕的了解,这种时候,同他要一笔巨款,无异于拿脑袋撞枪口,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。

  “回来。”

  我才迈开的腿又定住了,挣扎半晌,转过了身,对上他的眸子,一言不发。

  “过来。”

  我攥紧手里的竹简,缓步上前,在几案前站定。

  刘恕指着几案一侧,道:“坐罢。”

  我依言坐了下来,他两肘撑在案上,十指交叉而握,抵在额上,似有些疲倦。离得近了,我才发现他脸色不大好,唇白得几无血色,似是大病初愈。

  “何事,说罢。”

  我知瞒他不过,如实道:“工事部改良攻城器械以及制造新的攻城器械所需预支,须公子批示。”

  刘恕倏然抬起头,疾言厉色地道:“郭辅使唤你来的么?”

  我辩解道:“不是,他、他……我正好要来寻你,便将文书一并带来了,并非受他使唤,工事部近日忙碌,他……有些……”

  我在他越来越锐利的目光逼视下,越编越离谱,生生将“脱不开身”几个字吞回肚中,咬住了唇,缄口不言。

  刘恕冷然道:“你不是孤的臣子,臣子分内之事,不须你来插手。你在孤身边伺候,众人皆知,郭辅真是胆大包天,竟敢指使你为他做事!”

  我顿时白了脸,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,颤声道:“公子,事情不是你想的这般!郭辅他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,没什么城府,他央我来,不过是有些怕你罢了……”

  刘恕厉声道:“孩子?他是孤的臣子,不是孤的儿子,难道因为他年少,孤还要溺着他么?”

  我垂了头,眼泪在眼眶直打转,诸多委屈,一齐涌上心头,咬着牙道:“对不住,都是我的错,我会教郭辅亲自前来,你若要罚,只管罚我便是。”

  良久沉默后,刘恕的声音传入耳中:“下不为例。”

  我蹭地站起身,匆匆道了句“告辞”,头也不回地疾走而出。出了刘恕的帐子,便直奔自己的帐子,一头扎了进去,将帘子放下、门合上,扑到床榻上,脸埋进被子里,再也忍耐不住,呜呜低泣,一面哭、一面骂。

  “多大的事情,你凶什么?狠什么?我欠你了?呜呜……”

  “我这么不辞劳苦地帮你,图了什么?连个好脸子都不给!你这个白眼狼!”

  “我若再帮你,我就不姓黎,我跟你姓刘!”

  “呜呜,你就是个是非不分、赏罚不明、喜怒无常的暴君!暴君!”

  我口中骂着“暴君”,手下也不停,狠狠地捶打着被褥,发泄了一通,心里这才畅快了些。末了,抹了眼泪,回首的瞬间,目瞪口呆,当场石化。

  刘恕抱着双臂,优哉游哉地倚门而立,神态悠闲得如同看戏。

  “骂完了么?”

  我抿紧唇,攥紧拳头,倔强地瞪着他,毫不示弱。

  刘恕缓步而来,走到我面前,只将一卷文书放到我手边上,便转身而去。

  掀开帘子时,他忽地顿了脚步,淡淡地道:“孤不姓刘,孤姓姒。”

  他离开后,我将竹简打开,在看到大印旁的批示时,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。

  回到工部营后,郭辅一见我,弹跳而起,一个箭步冲了过了,急切地问:“怎么样?怎么样?公子可批了?”

  我默不作声地将竹简递给郭辅,他忙接了过去,看到批示后,惊叫一声:“随时取用!”他无法置信地看着我,呆呆地问:“随时取用,是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

  我敛了眸子,道:“就是字面的意思。”

  郭辅犹豫地道:“那你为何闷闷不乐?”

  我抬眸看向他,叹了口气:“小郭将军,我只能帮你这一次。你若当真不愿看到公子,便索性辞了官,回家安心当个阔少爷罢。”

  大抵我话说得重了,郭辅眼睛一红,垂了头,黯然不语。

  我折道去了高佐的帐子,他见是我,拿着图纸走了过来,道:“老师,机关云梯车转动方向时,须先停下来,极为不便,我想了下,可在交叉腿上加装一组园轴,解决这个问题。我还设计了一种排弩,可一次发射十支弩|箭,加装在楼屋顶部,如此一来,便可主动发起攻击。”

  我心不在焉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高佐盯着图纸:“我再算一遍,应当就没问题了。”他席地而坐,拿着笔杆直接在地上写写画画演算起来。

  我坐在一旁,胸中烦闷,于工事上无甚心思。

  数日后,高佐便设计出了临冲和投石车的改良方案。

  是日,连日来意志消沉的郭辅忽地前来,高佐喜道:“济元,你好多日子没来了!我正要去寻你,这是临冲和投石车的图纸。”

  郭辅接过图纸,竟破天荒地凝神看了起来。虽然对他能否看懂,我持怀疑态度,但这股认真劲,却着实教人欣慰,当予以肯定。

  郭辅看了一会儿,放下图纸,转身面向我,躬身一礼。

  我吃了一惊,皱眉道:“小郭将军,你这是何意?我可当不起,快起来!”

  郭辅道:“黎姐姐,我有一事相求。”

  我心中不由一个咯噔,谨慎地道:“什么事?”

  郭辅道:“你之前做的预支图表,我仔细看了,并同工事部以前的账薄对比了下,这种图表条理清晰,简单明了,胜于帐薄许多,我想跟你学学。”

  我舒了口气,笑道:“原来如此。这么点子事,你直说便是,何用一本正经地来求?快起来罢。”

  郭辅虽贪玩,但脑子却好使,沉下心来学习,不到两日便将图表记账法吃得通透。

  他将自己的几案和工事部近三年的账薄全搬了来,我与高佐设计机关床弩时,他便坐在不远处,把所有帐薄整理成图表,并反推出了在战争期与修整期,工事部每一项具体花销的比重和浮动范围。

  郭辅就任督造官之初,批文书皆是看心情、凭感觉,又因不懂工程之事,更是对众僚言听计从,无甚主见。

  众僚欺他蒙昧糊涂,少不得从中摸鱼,诸事多有糊弄。如今郭辅忽地“精明”起来,尤对数字极为敏感,文书之中但凡提到预支,他俱心中有数,若有不妥,一律压下不批。

  数日下来,众僚皆小心应对,再不敢以他年幼无知而相欺。

  一日用膳时,我笑道:“小郭将军,公子御笔批了‘随时取用’,不压咱们的预算,你怎的反倒小心至斯了?”

  郭辅放下碗筷,正色道:“正因公子不压,我才更得严谨。”

  我心念微动:郭辅这孩子,或许远比我想象中的聪慧得多。

  “来,吃肉。”

  我夹了一块肉到他碗里,他却不动箸,迟疑了片刻,压低声音道:“黎姐姐,工事部有好几笔数额异常的账,我查证后发现银子都不知去向……”

  我心中一凛,问道:“什么时候?”

  郭辅道:“有些是这几个月的,有些时日太久,不好查证。”

  我问道:“你可掌握实质证据了?”

  郭辅摇头道:“多半都是推测。”

  我郑重地道:“那便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。”

  郭辅眉头一皱:“可是……”

  我见他似不肯甘心,便道:“咱们来做个假设,假设这些银子真的有问题。我问你,在你之前,谁是工事部督造官?”

  郭辅回道:“房将军。”

  我问道:“房将军是谁的人?”

  郭辅道:“房将军同江将军一样,都是军师的旧部。”

  “假设是房将军私吞了银子。你想,房将军是军师调来工事部的,又与军师关系匪浅,贪污之事,必会牵连军师进来。倘若此事捅了开来,会有什么后果?公子又该如何处理?”

  我定定地看着郭辅,他紧抿着唇,一言不发。我沉声道:“事情闹大后,若处置军师和房将军,谁来统帅三军?若不处置军师和房将军,公子岂不威严扫地,日后何以服众?”

  我顿了顿,道:“公子只会以诬陷军师、扰乱军心、挑拨离间,甚至更重的罪名把你打入牢狱,即便他知道你忠心耿耿、一心为公。凡事到了上面,没有对和错,只有利与弊。”

  郭辅垂下头,默然许久,方道:“我晓得了。”

  我又道:“咱们再来做个假设,此事与房将军无关,而是工事部的某个或某几个官员搞的鬼。郭家虽树大根深,但你毕竟才接管工事部,而那些人在工事部待了数年、十数年、甚至数十年,若使阴招,你未必扳得过人家。再退一步,你真要下定决心肃清门风,手头须掌握实质证据,否则不可轻举妄动。”

  郭辅点了点头:“我理会得。”

  高佐小声道:“饭菜都凉了……”

  我拍了拍郭辅的肩膀,撇开这个话题,笑道:“快吃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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