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决裂(节一)_满愿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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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决裂(节一)

  他静静站在神殿中央,看着满地狼藉。

  自我的存在感渐渐消失,心底像破了个大洞,痛到连感觉也没有。依稀好象有人出现,问他什么,他看不清也听不清,突然一只手按住他的前额。

  有些微的挣扎,却无法阻止刚刚开启的记忆一点一滴地流逝。

  不想忘的……那些真挚的笑靥,珍贵的回忆。可是,又不能不忘,因为太痛太痛。想哭泣,却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。忘却是幸福,不忘也是幸福。

  到了现在,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吗?

  ※※※

  半坐起身,青年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,表情是麻木的平静。

  漫长的时间冲刷了刮骨剜肉的痛楚,却在生生勾起的刹那,再次刨出心,捏得粉碎。

  “肖恩。”

  似曾相识的声音唤回他少许神智,肖恩这才发现同伴们站在床侧,每个人脸上都混合着担忧和歉疚。

  “啊……”迟钝地眨眨眼,他回以空虚的笑容,“早上好。”

  窗外,是繁星闪烁的夜空。

  ※※※

  “啊——我受不了了!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态禽兽!”

  随着暴怒的大喊,昭霆疯狂地往墙上钉五寸钉。坐在桌旁的耶拉姆用一贯的淡漠语气道:“当心拉克西丝陛下也以破坏公物罪把你投进大牢。”

  肖恩接受解封仪式时,他和昭霆正在牢里,没有参与。但是拉克西丝用专门的法器记录了过程,杨阳又拿给他们。只看到一半,昭霆就当场暴走,发狠地诅咒英雄王和席恩,连维烈也骂了个狗血喷头。而他从头到尾不发一语,心情沉重。

  黄玉色的眸子下垂,闪过冷洌的寒光。

  其实他并不在乎伤及无辜,他的本质更接近帕西斯和席恩,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。然而杨阳的话提醒了他,他此去一定不会活着回来,到时,带给同伴的又是怎样惨痛的打击?

  神官曾嘱咐他照顾杨阳和昭霆,他不能违背他的期望。

  正因为已经失去最敬爱的师父,才更珍惜两个师妹。

  咽下口中的茶,苦涩。

  ※※※

  本来预定第二天出发,肖恩的记忆却包含了太多需要统合的情报,不得不耽搁下来。

  阳光充足的沙龙里,杨阳、诺因、昭霆、耶拉姆和莎莉耶围坐在一起喝午茶,气氛却称不上轻松愉快。肖恩从宿主的身体出来后就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,倒在床上一睡不醒。众人不敢打扰,留下希莉丝照料他。

  “妈的!我现在想想就火大!”诺因大口灌茶,浇完水还是喷火。昭霆用力点头:“没错!我也想把那个席恩痛扁一顿!”

  “不是!我是说帕西尔提斯!”

  众人默然。半晌,杨阳无力地道:“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?”诺因咆哮:“全部!”

  “就因为他亲了你?”杨阳敏锐地看出友人的心结。诺因捶胸顿足:“这还不够恶心?”

  “有哪个父母不亲自己小孩的。”杨阳嘀咕,也不跟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讲道理,环视其他人,一字一字道,“老实说,我很后悔。”明白她的语意,余人的表情都沉淀下来。

  “虽然说无知不等于幸福,但对肖恩而言,恐怕忘却才是福。”

  “都想起来了,再探讨这个问题也无济于事。”耶拉姆沉静地发言。杨阳颔首,黑眸有意无意地斜睨:“可是侵犯地跳起来,扑进来人怀里,这回是结结实实抱得真切,当场水淹金山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帕西斯也环住他,碧眸掠过无数复杂的情潮,与师兄目光交汇,默契地一笑。

  千年的囚禁,千年的等待,种种难咽的滋味,都在这一笑间,烟消云散。

  “你还不是让他哭了。”鲁西克吐槽。换成自己,帕西斯就表现出皮厚的态度:“没办法,他就是爱哭,让他发泄一下也好。”

  “帕尔,痛不痛?痛不痛?”肖恩一边胡乱抹泪,一边含糊地问。帕西斯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,神情柔和下来:“早就不痛了,那么久以前的事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
  “乖,陈年老帐还翻它干嘛。”拍拍他,帕西斯手指师兄,“去抱露西吧。”肖恩和鲁西克都是一呆:“咦?”

  “别忘了我是协调神的附体,暂时塑造一个身体,对我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。”

  “多此一举!”鲁西克低咒,果然被肖恩勒得差点窒息。

  躲在花丛里的两个偷窥者看傻了眼。杨阳以感动的眼神注视首代东城城主,庆幸见到了活生生的历史人物。希莉丝屏息静气,暗骂城主府守卫薄弱,竟然让敌方人员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。

  帕西斯早就注意到她们,装作没发现,指着湖心的凉亭:“去那儿吧,我摆了酒席。”

  “你可真会享受。”鲁西克轻拍师父的背,环顾四周,“要知会这里的主人吗?”帕西斯摆手:“不用不用,这里的主人是我的儿子。老爹要招待,他敢阻拦?”

  他会气炸了肺。杨阳和希莉丝心道。

  师兄弟俩并肩前行,肖恩像小狗般跟在后面,一人一个袖子攥得死紧。

  “肖恩师父,我们不会突然飞掉。”鲁西克含笑瞥了他一眼。帕西斯帮他擦干净脸,再整理头发。

  肖恩真的很幸福呢。杨阳望着两个孝顺徒弟一入座就习惯性地倒酒,处理不好直接吃的鱼虾料理,又是放心又是感叹,拉拉身旁的希莉丝:“我们走吧。”接下来没她们的事了。

  “瞧你,吃东西还哭。”帕西斯无奈地掏出手帕擦拭。肖恩看也不看就把食物往嘴里塞,无意识地吞咽,还沉浸在过去的影象和情感里:“我停不住嘛。我…我以为你死了,那个时候,席恩对你强制进行死灵融合。”说着,颤抖的手再也抓不住餐具。帕西斯捡起来,按住他的手握紧,一字一字道:“我还活着。”肖恩抽噎了片刻,继续呜咽:“还有露西,我好想去冥界,可是我没脸见你们……”

  “白痴。”鲁西克毫不留情地打断,“所以你就当缩头乌龟躲在镜子里,把我们抛在冥界望眼欲穿?长眼睛的没看过比你更笨的人。”肖恩被他刺得心汩汩流血,神智倒是清醒了,琥珀色的双眸溢满委屈,可怜兮兮地瞅着他。

  伸指重重一弹:“别犯傻了。你错也就错在没防人之心,轻易让科尔修斯和席恩得手。我们被耍得团团转,是我们对你了解不够,信任不够。”肖恩用力摇头:“不对,是我……”

  这次是握拳一敲:“给我闭嘴!你聪明还是我聪明?”

  “……露西。”

  “这就是了。我说你有错,我们也有错,大家扯平。你不许再胡思乱想,一把鼻涕一把眼泪,不然只会害我们跟着难受。”

  “哦。”肖恩愣愣地应道,乱成一团的脑子恢复原本的一根筋状态,接受了徒弟的论调。帕西斯听得叹服不已:还是露西厉害,要让肖恩振作起来,停止自怨自艾,的确只有用这么明确的方法。

  冰颜漾开笑涟,轻拍他的后脑勺:“吃吧,小心呛着。”肖恩用力点头:“嗯!”

  “这些年,苦了你了。”凝视对座的师弟,鲁西克不掩满怀的疼惜与心痛。帕西斯也卸下长久以来的面具,笑得苍凉而悠远,恍惚一刻,就是千年,回过神时,是冲刷过后的宁静笑容:“没关系,都过去了。”

  “说得出这句话,就好。”鲁西克回以释然的浅笑,眸光深深,“帕尔,不要太勉强自己,你不是一个人。”澄碧的眸子浮起湿意,帕西斯笑着颔首。

  他们之间不需多言,点到即可,彼此明白。

  深厚的交情没有因为时间淡化,反而沉淀累积,融于骨血,醇得沁心。

  肖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,想说话又不敢。鲁西克和帕西斯不约而同地转过头:“怎么了?”

  “我夹菜给你们,你们都不吃。”

  “我吃我吃。”帕西斯赶紧品尝师父的心意。鲁西克犹豫地瞧着碗里堆得乱七八糟的鸡鸭鱼肉:“这个身体能吃吗?”帕西斯不是很有把握地道:“呃,应该可以。”

  ……算了,还是别冒险。生性谨慎的青年决定只喝酒。肖恩一霎不霎地盯着他,还是一副生怕他飞了的模样:“露西,安迪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我?”大家和乐融融地围成一桌吃饭,多好。

  “只能一个人来,我天亮以前也必须走。”

  “啊——”肖恩大叫,心碎成片片。鲁西克横了他一眼:“吼什么,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。”帕西斯笑道:“要说服他们,肯定花了你一番功夫吧。”

  “没有,我们猜拳,谁赢谁来。”

  “……”默然半晌,帕西斯无力地道,“我说露西,你们似乎有点秀逗。”鲁西克轻笑:“幽灵都有这种倾向,冥界实在太无聊了,成天除了串门子还是串门子。消遣只有东家长西家短,对新来的人和后代子孙评头论足。”

  “你没变得碎嘴,真是万幸。”

  肖恩插口:“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?”

  “当然了,我们各有家庭啊,不过往来很方便。”

  “你是和玛丽住对不对?”

  鲁西克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,嗫嚅道:“还有一个。”帕西斯嗅出不一样的味道,扬起暧昧的笑:“哦哦,在外面偷吃是吧,老实交代。”

  “才没有!”鲁西克脸红到耳根,差点打翻酒杯,“是…是索玛啦。”肖恩压根没听出言下之意,单纯的高兴:“她和你们一道住啊,太好了。”帕西斯却没这么好打发,眯起眼逼供:“你对我女儿到底是什么心思,嗯?”

  鲁西克无言以对。生前他被养女的深情感动,却因为世俗的礼法和过去的心伤拒绝了她,但是死后,这一切障碍都不再存在。索玛又比他早走,和玛丽薇莎互相接纳,成为了朋友,害得他无地自容,有家不能回,今天住这里,明天住那里,被安迪等人嘲笑。

  古人说齐人之福,他一点福气也没有享到。

  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喜欢就喜欢嘛,我免费把她送给你。”

  “你你…这是做父亲的人说的话吗?”鲁西克气急败坏。毫无父亲自觉的某人切了一声:“白送你一个女儿还不好。”肖恩搞不清楚状况地眨眼:“大家住一起热闹啊,还是索玛不乖?”鲁西克挫败地按住头:“不,她很乖。”

  “所以咯,好好享受啊,老兄。”帕西斯贼笑着拍打他的肩。鲁西克强忍掐死他的冲动。

  谈谈笑笑,肖恩心底的阴云不知不觉消散开来。酒过三巡,鲁西克蓦地放下杯子,朝他露出清浅的笑意:“高兴得忘了,肖恩师父,大家有话要我转告你。”肖恩瞪大眼,连忙肃容正坐。

  “玛丽说,不要暴饮暴食,你现在是幽灵,不好消化。”

  “安迪叫你当心生人,不要傻傻的人家请客你就答应,跟紧同伴。”

  “华尔特来得最晚,这臭小子。他炫耀只有他一个人看破席恩的真面目,要你记住他才是最孝顺的徒弟。”

  肖恩泣不成声,弟子们没有半个责备的字眼,却不是刻意回避,而是真的不再介意当年的事。

  其实这样……也就够了。

  再伤痛后悔,又于事何补?看开了,笑出声,一切还是老样子。

  帕西斯默默将手放在师父背上,眼睛却看着师兄:“我们的情况你们都知道?”鲁西克笑了笑:“冥界的消息很灵通。”随时都有人死嘛。

  “那——”帕西斯迟疑了数秒,道,“我现在在帮助你的后代,但是他的愿望是取代王家,统一这个大陆。”鲁西克毫不意外地举杯抿酒,淡淡地道:“帕尔,我当臣,是我的选择;他想当王,也是他的选择。他首先是个有自主性的人,其次才是我的后代,所以你不用介意我。”帕西斯由衷地笑了,虽然他支持罗兰的决定不会变,但师兄不反对,还是松了口长气。

  “倒是你,别什么事都一个人背负,也别以为我们和肖恩师父一样好糊弄。贺加斯的问题,我们会设法解决。”水青色的眸射出冰锐的光芒,映出师弟动摇的神色。

  “是要把帕尔和协调神分开吗?”肖恩会意。鲁西克点点头。

  “……不可能的。”良久,帕西斯才艰难地挤出一句。鲁西克冷笑:“去他的不可能。冥王本来也说不可能,我们威胁他要造反,把冥界砸得稀巴烂,放出所有的幽灵,让人界变成鬼域,他马上说他会想办法。”帕西斯哑然。

  “再坚持一会儿。”大手抚上他银亮的发梢,清冷的嗓音沉稳坚定如山岳,是永远不会垮的可靠,“我们会想出办法,你不是孤独一人。”

  千疮百孔的心被安抚,积压千年的疲倦也如潮褪去,帕西斯凝视始终走在他前面的师兄,哽咽道:“嗯。”

  首代东城城主绽开柔和的笑容,和两人碰杯,饮尽,在晨光里静静消失。

  ※※※

  当肖恩生龙活虎地出现在餐厅里,除了杨阳和希莉丝,人人目瞪口呆。

  “真像是打不死的蟑螂。”诺因感叹。耶拉姆也深切佩服:“竟然一个晚上就调适过来了。”

  “因为我见到露西啦!”

  维烈险些喷茶。莎莉耶面露怀疑:“是不是你做梦啊?”肖恩瞪目:“才不是!我们还一起喝酒!”诺因皱起眉头:“凉亭有一桌饭菜,原来是你摆的。梦游还想着吃东西,我真是服了你。”

  “我没有梦游!”肖恩说得大声,心里却开始底气不足。杨阳温和地道:“是真的,我和希莉丝都看见了。”众人这才相信。

  “他长得怎么样?和肖恩记忆里一样吗?”昭霆兴奋地蹦起来,随即垮下脸,“对了,他很老很老了吧?”

  “不老,三十出头的样子,很帅。”

  “哇——”

  莎莉耶憾恨没有看到美男子。耶拉姆不悦地撇了撇嘴。

  “聊得开心吗?”维烈关怀地问,同时递给友人一盘涂了果酱的小面包。肖恩幸福地接过,笑靥灿烂:“嗯,很开心。”看到这样的笑容,维烈却神情一黯,搁在茶碟旁的手隐隐发抖。

  “啊,维烈,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。”昭霆转过头。昨天顾虑肖恩,不好刨根问底,害她一夜没睡好,现在他振作了,终于可以一解兜在心里的疑问。维烈勉强一笑:“什么?”

  “我想了想,还是不对。席恩是意外掉到地球的吧,也就是说他本来没想留后代,那预言怎么会提到我们?”

  “有关后代的部分是后来加进去的,本来不是这样。”啜了口茶,维烈沉静地回答,“正因为他是突然消失,他的信徒不相信他会抛弃这个世界,就以为他是隐居了,把责任转交给——那个地球人和他的后代。”

  “哦。”

  希莉丝问道:“那满愿石呢?怎么会出现这么个东西?”席恩在空中封印贺加斯的过程,因为肖恩不在场,他们都不知道。

  “这个…我也不太清楚,好象是席恩叮嘱他的手下去寻找一块灰色的石头,那些人就以为是平息灾难的神迹石,加进了预言。”

  “说不定是他的秘密武器。”莎莉耶熬有其事地双手环胸。维烈苦笑道:“我回来时,听到这个可笑的预言,非常生气,去找初代神官王利希特德修普,告诉他真相,请他解开民众的误会。他说不行,当时的国家还很乱,需要圣贤者的传说凝聚民心。我说不过他,只好妥协,要求他专门组建一个机构,保管史实,就是今天的圣域。”

  “圣域是你造的!?”一室惊呼。

  “严格说来是利希特。不过我把那些狂信者都关在里面,省得他们出去嚼舌根。他们被席恩洗脑得很彻底,也乐意为他守护这片‘圣地’。”维烈语带讽刺。众人无言。

  “还有件怪事,两个世界的语言统一了。”维烈纳闷地道,“可能是召唤地点在中国的关系,全部变成中文。我回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跑错地方。”杨阳吃惊得结结巴巴:“不…不是利希特陛下改的吗?”

  “语言这种全民工程,怎么可能说改就改。”

  昭霆抱头呼喊:“居然有这么不合逻辑的事!”杨阳打心底赞同。余人听得一头雾水。耶拉姆心细,指出一点:“既然这里的人都以为满愿师是星贤者的后代,为什么能够成功召唤?而且席恩留下的法阵也是随机。”维烈尴尬地抠抠脸颊:“呃,那个是我改的。因为担心席恩搞小动作,想干脆弄清楚比较好,就把法阵改成是对他的血统和魂波起反应。”

  “原来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!”

  “……”

  杨阳很想问父亲为何把她放在肖恩的后代家里,又不便透露两人的关系,只好沉默。

  “大家吃啊,别光顾着说话。”肖恩招呼,一方面也是制止昭霆对友人的蹂躏。

  “哼。”昭霆一口气往嘴里丢了两只蛋卷。维烈如释重负,把凌乱的领子抚平,接着是精灵之眼。杨阳瞥见他几乎没动过的盘子,担忧地道:“维烈,身体不舒服吗?看你只喝茶。”

  “嗯…我没什么胃口。”

  “再没胃口也要吃一点,早上不吃饱,一天就没力气。”把自己的份推给他,肖恩热情地挽留,“多住几天吧,先吃点垫垫饥,一会儿我们上街买你喜欢的零食,我都记得哦。”

  “……肖恩。”维烈的声音陡然暗哑。

  “哎?”

  魔界宰相鼓起勇气,这件事他已经瞒了一千年,也折磨了他一千年,再不吐露,他会被负罪感压死。

  “洁西卡是我杀的。”

  室内的空气顿时冷凝,不但肖恩当场石化,杨阳等人也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。

  苍白的手指将桌巾抓出深深的褶皱:“那个时候,我看到古拉,以为她在战场上,就…就叫弗雷德剿灭司令部,结束这场战争,所以……洁西卡等于是我杀的。”

  锵啷啷!餐桌翻倒,一道迅捷的身影扑向对座的友人,将他压在下面痛揍。

  “肖恩!”

  “维烈!”

  惨叫声此起彼伏,但谁也不敢阻止,棕发青年此刻的气势是浴血的酷烈凶猛,下手也毫不留情,一拳接着一拳嵌进清瘦的身躯,最后甚至扣住颈项。

  “不——”杨阳大惊失色,扑过来扳那两只手。其他人也吓得魂飞魄散,冲上来拉的拉,拖的拖,却无法撼动分毫。

  “停手!肖恩!你快把他掐死了!”希莉丝抱住情人另一只胳膊,惊惶地大叫。肖恩恍若未闻,双眼不再是纯净的琥珀色,而是充斥着杀意的暗黄。

  “不要杀我爸爸!”

  晴天霹雳。肖恩怔怔松开手,看向发言者。黑眸不断流出晶莹的液体,哀求地凝视他:“求求你,求求你,不要杀我爸爸……”

  无法克制地颤抖,肖恩瞪视身下的人,胸膛激烈起伏,蓦然爆发出一声嘶喊:

  “我恨你,维烈赛普路斯!我永远也不原谅你!”

  语毕,掉头冲出餐厅。

  “肖恩!”希莉丝起身飞奔,在门口顿了一下,回首看看同伴,还是追了出去。昭霆和莎莉耶也跑出几步,左右为难地停住。诺因和耶拉姆还没从震惊的余波中恢复。

  “维烈……”杨阳心疼地扶起父亲,内心是比表面更深的悲哀。维烈的经历就像一面镜子,映出她可能走的未来。

  垂落的黑发掩盖了表情,维烈疲惫地靠着膝盖,久久不发一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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