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章 是吾师弟也_飘飘欲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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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是吾师弟也

  道门七宝八卦炉悬浮虚空,其下比之于【三昧真火】更甚数倍的【六丁神火】正自熊熊燃烧着,恐怖的高温足以将仙人都给炼死,而今却只是被困在八卦炉下,一穿青色有水云纹道袍的清俊道人坐在蒲团上,懒洋洋地打盹。

  两个童儿则有一个在。

  正手持似芭蕉所做的扇子扇风。

  另一个则是在紫府玄都观的大堂处守着。

  都很忙活着。

  也就这清俊道人懒洋洋,似在打盹酣睡,曼声低吟道:“五行之质,其成在天,亦有人力穷其玄。乾坤本洪炉,阴阳自烹煎。”

  “吾鼎水火窃其全。”

  “哈,好一炉大丹!”

  “此番却好,此番却好啊……多耗费了我半月的时间,总算是出了丹。”

  玄都大法师微笑起身,感应到了这丹炉之中,五气已汇,其中的药力已经翻涌起来,于是可知,这一炉丹药也马上就要炼成,便要吩咐童子收丹,就在此刻,忽而有一道声音传来,那此刻还在这紫府玄都观前殿的童儿还没有来便已有声音传来:

  “大法师,大法师,祸事了啊,又祸事了!”

  玄都大法师拂尘横扫,淡淡道:“又是何事?”

  “却如此惊慌。”

  “呵……祸事,自来只有我祸旁人的事,谁能祸我的事?”

  那身着蓝衣,面貌俊美的小道童大口喘息,脸庞都涨红了,先是行了一礼,而后才回身指着大殿道:“却是那大殿之上的玉璧上,名字又有变化,便和前次一样,不知道是不是又有变化……”话音未落,眼前已没有了清俊道人身影,只留下两个道童瞠目结舌,面面相觑。

  于是连忙紧随着过去。

  玉璧之前,那道人不知如何出现。

  拂尘一扫,数名力士都退下,他大步而来,一双凤眼盯着玉璧上,看到那【玄微】两个字隐隐泛起流光,其中散发的气机凌厉纯粹,忍不住抚掌赞叹道:“好,好啊,不愧是老师看重的人,名字才上得这玉璧不过年许,就已突破了……”

  “看起来,他来这玄都观之中,与我相见,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。”

  “嗯?不过这气息,可惜,可惜。”

  “原只是个先天一炁的层次吗?”

  玄都大法师讶异,而后又见到那玄微二字,散发出一股股沉厚浓郁的气机,于是伸出手指,轻轻地拂过这玉璧上名字,微微扬眉,道:“有趣,是进【八难】了,而且,似乎还不只是寻常的【八难】,这小子的八难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【劫】气?”

  两个道童儿都赶来。

  闻言不由得彼此面面相觑,都有讶异。

  一来,八难往往得是真人才会遇到。

  度过了便可有望于地仙或者更高的层次。

  渡不过最多积累道行,领受了天帝符诏,做个人仙。

  这位玄微师叔似乎也才先天一炁,还不如他们呢。

  怎么就遇到了八难?

  二来,修者八难,怎么会有【劫】气的?

  劫这个字可不是谁都能用的啊。

  一时间觉得疑惑不已,左边的童子上前行礼询问,语气之中,略有担忧,道:“大法师,您说玄微师叔他遇到八难,可是八难不是有【躲灾避劫】之法吗?对于玄微师叔来说,应该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吧?”

  玄都大法师似乎心情颇好,闻言哂笑道:“小小童儿,什么都不知。”

  “八难,是修者必须要经历的事情,其中有两种度法;一者是有真传,自身的性灵清晰明锐,可以提前预知到自己的八难出现,并且提前规避,这便是【躲灾避劫】的法门,如千里眼,顺风耳,是此道的个中老手。”

  “当然,预感到了灾劫,避不避得开也是两说,要看各自手段。”

  “另外有一种,便是性灵浑浊,自身陷入了劫难而不自知,只如落叶入流水,随水流来去而已,运气好的,经历一番之后可能幡然悔悟,就此回头,运气不好的,便会落入劫难,就此性灵蒙昧,就此虽于性命无碍,却是无缘大道了。”

  “道门八难又不是三灾。”

  “只是有损于大道,却不会因而陨落。”

  道童好奇道:“那玄微师叔是第二种吗?”

  玄都大法师道:“不是。”

  清俊道人手指微微推算了下,而后似乎都有些被惊讶住,语气之中,颇多欣赏:

  “他是已清晰感知到八难之后,不避不退,主动应劫而动的。”

  “有觉悟。”

  “这样才是我的师弟。”

  “妙哉,妙哉,哈哈哈,如此根基,黄粱一梦以成元神,日月轮转以成元气,一斗一升的大黄芽才补足了元精,却又能以无极而为之妙法走入先天一炁,这是无为;而又主动入劫而动,是有为,有为无为之间的,便是道。”

  “哈哈哈,是吾师弟也!”

  两个道童都不由惊讶起来。

  先前那位太上祖师爷也是收过弟子的,但是玄都大法师的态度颇多冷淡,就是先前那次,专门去了上清三师那边闲谈饮茶,也似只是为了太上一脉脸面,却从不曾对哪一位有这样的欣赏之举,不曾说过【是吾师弟也】这样的话语。

  只是这清俊道人抚掌欣赏片刻,却忽而道一声:“坏了。”

  “主动应劫而入,欲要破劫而出,虽然不是本意,却也应了上清师叔那【劫灭之道】的意蕴,等等……”

  “师弟他怎么也修剑道?”

  这一句话说出来,玄都大法师脸色都变了些。

  拂尘一扫,且道:“童儿,取吾太上无极威仪翻山印来!”

  那童儿瞠目结舌:“大法师,丹炉要……”

  玄都大法师道:“速速去取来。”

  “汝,再去取吾幌金捆仙绳。”

  “大法师,丹炉……”

  “降魔金砖!”

  “并那青牛的金刚镯也给我取了来。”

  玄都大法师手里抄起家伙事儿,冷笑几声,道:“吾这番却要在手旁留个趁手物件,上清三师若要再动,顷刻间挪移三山过来,齐齐便将他家大门堵死了去,且看他如何做,他三个只是教导弟子,我可是从诸界历练,也曾率领天军,杀过妖魔的,打架嘛,谁怕谁啊。”

  不片刻,几件法宝都到了手上,却又有童子悲呼着跑了来:“大法师,大法师。”

  “祸事了,祸事了!”

  “那一炉子丹药又炸了。”

  玄都大法师张了张口。

  只觉得玄微这两个字,确实扎眼了些,也确确实实——

  “祸事啊……”

  大法师痛心疾首:

  “师兄的丹药!”

 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  在齐无惑离开村落第二日的时候,又有一辆装饰极奢华的马车行来,高大的骏马尽数都一般高,黑色的皮毛如缎子一般,马车之上亦是装潢奢豪,前后都有数名骑者追随,虽然这些骑者都只穿着寻常劲装,却脊背笔直,眸光如电,如披重甲一般,极具威慑力。

  村子里面的人都被吓住了。

  虽是因为这动静都出来看,但是却都面露畏惧之色,不敢上前。

  这帮人是来找那断腿老者的。

  真是奇怪啊。

  他生前没有谁在意,死后倒是来寻他的人络绎不绝,那拉着马车的马在山下停下来,而后走出一名身穿黑衣,面色苍白五官如女子般的青年,似乎身子不好,常常咳嗽,被人搀扶着,来到了埋葬那老者的地方,似是分辨了下位置,而后垂眸淡淡道:

  “掘了。”

  “是!”

  老里长怔住,推开人来走上前去,怒道:“你们做什么?!”

  “掘坟?!”

  “你们是谁?!还有没有王法,有没有公道了?!”

  “滚!”

  “再不滚我……”

  青年随手一挥,一名骑者抽出马鞭重重横扫,鞭梢发出刺耳的破空声,让人头皮发麻,而后重重地抽击在了老里长前面土地上,顺手一提,便是一道裂痕,气劲把老人掀翻在地,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击在地上。

  老里长一瞬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,而后便是酸痛之感充斥全身,仿佛骨头都被打碎。

  身子动也动不得,骨头裂开了,动一动就觉得要插入肉里。

  青年淡淡道:“一介草民,也敢称王法么?”

  “开棺。”

  村子里的人围在老里长周围,但是对那青年要做的事情却已是敢怒不敢言。

  这些如虎狼一般的骑者一齐地动手,很快将断腿老者的坟给挖开了,起了棺,打开之后,那身穿华服,面容白皙不像是个男子的青年往前几步,俯身看着老者的模样,青年微微垂眸,慨叹道:“真的是死了啊。”

  “多活了七年,也该没有什么遗憾吧?”

  又拿起来那忠勇的腰牌。

  翻阅其留下的遗书内容,却只是简单的吩咐,没有透露半点的事情。

  他在城中也有暗子,知道这老头子这七年来在村子里面的生活。

  明明在军中时,是性格极好,朋友很多的那种人,几乎不曾发过什么脾气,可后来来到这个村子里面,又似乎是因为断腿残缺,脾气变得暴躁,动辄骂人,在这村子里面,都没有一个人和他处得好。

  谁都不待见他。

  遗书也是这样的模样,当年那事情果然不曾说出。

  青年拨动着扳指,心神平淡。

  “故意装作了暴躁的模样,不和这村子里面的人交好。”

  “是为了在自己死后保这村子么?”

  “毕竟,若是有人和你交好的话,那咱家也就不得不担忧伱说出什么了。”

  “那时候,君恩浩荡,咱家再不愿意,也只好动手灭口。”

  他慨叹一声,道:

  “生死战场上打滚活下来的人,也不只是无脑的臭丘八啊。”

  说实话,当年六十万玄甲军之中,有一军叛乱,最终导致看守那一部分城池的玄甲军内乱战死至死伤比例七成,以违背军令的罪名投入锦州战场。

  若非是玄甲军的统帅豁出命去要护着自己的兵,这些个残兵根本活不到现在,圣人当年方才登基,务求维稳,那位统帅半生和妖国厮杀,可谓是国之柱石,再加上当年【那件事情】虽然完成,却已引得五姓七宗为首的诸多世家之中多有不满。

  只好受其制衡,不曾将这些残兵杀死,放他们解甲归田。

  而今见到这人死了,才算是了了些心病。

  “我等也省却功夫。”

  “不必‘送’你。”

  青年环顾周围,询问道:“他不是还有一把剑吗?”

  “大约也是买酒当了喝了。”

  “原来如此。”

  “真死尽了啊。”

  青年低语,嗓音稍有尖细阴柔,和男子不同,而后咳嗽几声,以丝绸帕子捂着嘴。

  随意挥了挥手,淡淡道:“【为国捐躯,为君尽忠】。”

  “葬在山上,未免太薄。”

  “另选一处地方。”

  “厚葬了。”

  其余人皆拱手应诺。

  他走过老里长旁边,只是点了点头,淡淡道:“当年故人,也算是军中的校尉,我们怎么也得要看看。”

  伸手入怀,掏出,悬于空中。

  张开手。

  数枚银瓜子从天而坠,三五散落开,落在老人身前的尘土里面。

  轻描淡写道:

  “方才咱家多有得罪。”

  “这些银钱,赏你的。”

  “收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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