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章 安身_娇妻良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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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 安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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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柳轻心的话,让翎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
  少顷,他缓缓抬头,与她四目相对。

  “这些话,我曾对失忆前的你说过。”

  “今天,在这里,我将它原封不动的,再说一遍给你听。”

  “这世上,有很多舍命而为,都是有前提和代价的。”

  “地位,财富,性命,前程,喜爱和厌恶。”

  翎钧一边说着,一边抬起右手,将柳轻心额角的碎发,抹到她的耳后。

  “前四种,我称之为‘势’,用‘势’换来的忠诚和善待,需要‘得势’这一前提,失势之时,便是一无所有之时。”

  “后两种,我称之为‘念’,用‘念’得来的忠诚和善待,则需维持‘念’的存在。”

  说罢,翎钧稍稍停顿了一下,见柳轻心只微笑着看他,不发一言的等他继续说,不禁脸颊微红,不自觉的抿着唇瓣,低下了头去。

  “若我并非皇子,而是一介平民,或姜老将军与我父皇不曾有故交,我这种‘不祥之人’,定会被弃于荒野,自生自灭。”

  “若我未被姜老将军收养至膝下,便无能将初一他们收入麾下,更无可能,与西北大营关系密切。”

  “若我没能凭着,与西北大营的关系,经营下如今产业,现今的燕京,也不会有我一席之地。”

  “祖母善待我,是因我生母得她欢喜,又于苦厄中,对我父皇不离不弃。”

  “父皇……”

  “出身天定,你这般纠结,又是何必呢?”

  柳轻心没给翎钧机会,把话继续说下去。

  她知道,因经历了过多苦难,翎钧,已将自己彻底禁锢,对所有人,都失了信任之心,虑事,全凭“权衡”二字。

  若不能在现在这个,他还没彻底钻进牛角尖的时候,将他拉出来,他必然会在不久的将来,成为一个听不进一字谏言的执拗之徒。

  “汉王出身草莽。”

  “孟德起势宦臣。”

  “咱大明朝的开国皇帝,不也是乞丐出身,得天应命,而君临天下的?”

  柳轻心一边说着,一边伸出双手,捧住了翎钧的脸颊。

  “皇族,有皇族的友谊。”

  “平民,有平民的友谊。”

  “当你经历一些事情的时候,必然,会错过另一些事情。”

  “依我说,忠诚这东西,得了就是得了,没必要纠结如何得来,能维持多久。”

  “至于说,从别人处得来的善待。”

  “你可曾想过,若你不曾善待别人,别人,又该以何种理由,去善待你呢?”

  “人生于世,坠地啼哭之时,谁都不曾亏欠于谁。”

  “不是么?”

  柳轻心并不喜欢给人讲道理。

  她是个怕麻烦的人。

  纵是前生,对那被她视为手足的小师弟,也不曾有过今日这般唠叨。

  有人说,爱情,会让人变得唠叨,也会让人变得沉默。

  柳轻心,显然属于前者。

  “我说不过你。”

  嘴硬,并不意味着,听不进人劝。

  翎钧抿着唇瓣,捉住柳轻心的手,毫不客气的,在她手背上,印下吻痕。

  他知道,柳轻心说的这些,是有道理的,只是,他需要时间,去对这些话,细细琢磨。

  “你歇一会儿,我去让厨房,做些汤来给你。”

  聪明的女人,绝不会在对方态度不明确的时候“据理力争”。

  她们知道,这么做,虽能让她们赢下争执,却会让她们在感情上,失了“先机”。

  很多时候,男人需要的,是冷静的思考,而非歇斯底里的说服。

  柳轻心笑着抽回手,起身。

  翎钧印在她手背的这两朵“桃花”,带着酥麻和酸痒的触感,像极了爱情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,虚无飘渺味道。

  她很喜欢这种,来自于翎钧的“烙印”。

  就好像,这样,才能明确她的归属,让她不再似无处可依的浮萍。

  “我想吃面。”

  “你之前做给我吃的那种。”

  翎钧顺势起身,从后面抱住了柳轻心,跟她说完了自己的诉求之后,犹不忘低下头,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尖,沾她三分便宜。

  “让初一准备文房四宝。”

  “吃完东西,我需要写几封信,让他快马加鞭的,送到燕京去。”

  在军营里度过童年,自幼体格健壮的翎钧,从未体验过现在这种,一夜不睡,就浑身乏力的无奈。

  他颇有些懊恼的攥了攥拳头,低头,将额头,顶在了柳轻心的颈子上。

  “我的身体,还能恢复到以前样子么,轻心?”

  翎钧的声音很小。

  但与他相处日久的柳轻心,却听得懂他的抑郁。

  “当然能。”

  柳轻心的回答,非常坚定。

  她没有动,安静的站在那里,让翎钧倚靠。

  “多久?”

  柳轻心的回答,让翎钧本能的抬起头来。

  对自己的身体,他本无信心。

  并非他不信柳轻心妙手,而是,他见过太多,因伤致残的人,而那些人受的伤,哪个,不比他轻?

  能保住性命,行动自如,他已知足,却未料,柳轻心竟告诉他,他,还能恢复如初!

  “听话,三年。”

  “不听话,三十年。”

  柳轻心接触过太多,也照料过太多,翎钧这样,伤后恢复的病人。

  虽然,那些人,没有哪个,像翎钧这样伤口溃烂了才来就医,但翎钧优良的身体素质和坚韧的性子,也非那些伤患可比。

  让翎钧恢复彻底,她信心十足。

  “等成了亲,我便一天十二个时辰,刻刻黏着你。”

  “吃喝住用,你说什么,我就着人准备什么。”

  听柳轻心说,最快三年,自己就能恢复完全,翎钧不禁喜上眉梢。

  三年。

  只要三年。

  太好了!

  真真是,太好了!

  ……

  用过早饭,翎钧写了三封信。

  第一封,往燕京府邸,命管家即刻扩建仓库,修缮后院,并放出消息,他拟于二月初二,与隆庆皇帝亲诏赐婚的沈家嫡女,行大婚之礼。

  第二封,往燕京最大酒楼,德水轩,命掌柜将一年一度的百花宴推迟四十天,改至三月初二,并放出消息,头筹之赏,为燕京商铺一栋。

  第三封,往燕京城郊道观,给一位名唤清贤的道长,向其许诺,以黄金万两,修缮道观,换二月初一雪漫燕京,二月初二,艳阳高照。

  柳轻心没有说话,只安静的坐在旁边,帮翎钧砚墨。

  她了解翎钧,知他从不瞒自己什么,此时,他不说,定有他的理由。

  “先送这封。”

  “告诉清贤道长,我等他回信。”

  翎钧一边说着,一边把第三封信折成方胜形状,塞进提前准备好的封套,递给了初一。

  “清贤道长得信后,肯定会立即拆阅。”

  “你不要着急离开。”

  “若清贤道长回答,天道昭昭,非人力可控,你就进城,把另外两封信送达。”

  “若清贤道长说,好,你立刻拨转马头,往西北方向走,到第二个驿站,割一缕头发,给驿站掌事,他自会告诉你,接下来,该怎么做。”

  对翎钧的吩咐,初一毫不存疑。

  迅速收好三封信,便回转身,大步流星的出了门去。

  将房门从里面栓住,柳轻心便扶翎钧回了床榻。

  她是个心细的人,对翎钧,她的心上人,更是观察的仔细。

  见他从写第二封信开始,就手抖的厉害,他缩在衣袖里的那只手,便本能的攥紧了起来。

  在燕京,与她分居两地的日子,他显然,并没得到应有的照料。

  当然,造成这种情况的,不排除有他自己的执拗,但以她的猜测,有人从中作梗的概率,应占了八成以上。

  这般伤及筋骨的重伤,最好的恢复时间,是术后三个月,在良医坊的一个月,他勉强可以算是,恢复了个七七八八,但在那之后的两个月,却是……

  “燕京,鱼龙混杂,定比不得这里清净。”

  脱掉靴子,在床上躺下,翎钧便微笑着,抓住了柳轻心的手。

  他知道,她在想些什么,也知道,自己怎么做,能安抚她。

  “等咱们成了亲,你自会见到那些牛鬼蛇神。”

  “介时,咱们联手,让他们付出代价便是。”

  说罢,翎钧稍稍停顿了一下。

  见柳轻心拧紧的眉头,仍没有要纾解开的意思,便又跟她补充了一句,“我知你,医者仁心,不想害人,但须知,惩恶,亦是扬善。”

  “尺度,我会自己把握。”

  “若能说服感化,令人向善,我还是希望,不要将他们置于死地。”

  柳轻心点了点头,在翎钧的身边坐了下来,把搓热的手,伸进被子,绕着肚脐,给他揉起了肚子。

  他熬了一夜,不吃东西就入睡,必然会饿伤肠胃,吃了东西,不运动些时候就入睡,又会积食。

  她这么做,全凭医者本能,并未想,与翎钧这般亲近,会引起不必要的“麻烦”。

  “你……想好了么?”

  翎钧的声音里,带了几分沙哑,显然,是在强抑某种念头。

  “想好什么?”

  柳轻心微微一愣。

  但很快,她就自翎钧的神色中,明白了,他的所指之事。

  “你,你这登徒子!”

  本能,让柳轻心自床边儿上弹了起来,后退了好几步,才心有余悸的站稳了身子。

  “我们,我们不是马上,马上就要成亲了么?”

  “你就不能,不能等新婚之夜再,再……”

  柳轻心并没有说出,“再”之后的内容。

  她脸色爆红,恨不能在下一刻,就夺门而逃。

  “我本是这么打算的。”

  “可刚才,你刚才……”

  从柳轻心的反应,翎钧便明白,她是真的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意思。

  于是,颇有些尴尬的咽了口唾沫,用被子,把自己卷成了蚕蛹。

  “我是怕你积食!”

  经翎钧这么一说,柳轻心才想到,这时代的男女,都极为保守。

  她未跟翎钧说明用意,就有刚才举动,让他心生误会,也属正常。

  毕竟,他的年纪,正是容易冲动的年纪。

  伤后体弱,固然会对那种念头,产生一定程度的抑制,但只要不是伤及“根本”,那些念头,还是会在特定时候,冲破理智。

  “大婚之前,那事儿,你想都不要想!”

  柳轻心并不是个过分保守的人。

  但此时的她,正在调理身体,着实不宜与翎钧共赴云雨。

  还有翎钧,他本就因伤,泄了元气,需调养补足,若对那事儿,过多贪恋,必会对身体造成更多折损,有碍痊愈。

  “不想。”

  “我不想就是。”

  “我的好娘子,不生气,不生气了,恩?”

  翎钧知道,“失忆”后的柳轻心,已不再是以前那个,将规矩礼法,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女子。

  但不看重礼法,与不洁身自好,是两回事。

  现在的她,有独属于她自己的,评判是非对错的标准。

  他尊重她,所以,她说,不可以做的事,他,绝不会强求。

  为向柳轻心证明,自己绝无可能对她做逾越之事,翎钧稍稍蠕动了一下,已把他裹成了蚕蛹的被卷儿,言外之意,你瞧,我现在动一下都困难,若当真,要对你做什么,你也来得及逃跑,不是么?

  翎钧的幼稚举动,让柳轻心忍不住“扑哧”一声,笑了出来。

  之前的尴尬气氛,也随着她的这一声笑,烟消云散。

  “我在调理身子。”

  柳轻心一边说着,一边坐回了床边儿。

  “皇家重子嗣。”

  “我既决定了要嫁你,那便理应帮你诞育子嗣,开枝散叶。”

  “小宝……你待他如亲子,我自然高兴,但……”

  说到这里,柳轻心稍稍停顿了一下。

  在她想来,小宝,是她的儿子,不是翎钧儿子,她再怎么任性,也不该让翎钧,来为小宝的存在“买单”。

  现在,小宝还没年幼,样貌还没张开,会在一些人先入为主的念头里,被认为是,长得像翎钧,没什么值得奇怪。

  但再厚的纸,也包不住火。

  等小宝再长大些,显露出蒙族人特征,流言蜚语,必将铺天盖地般涌来。

  她打算,在那之前,跟小宝讲明身世,将他送出燕京。

  固然,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

  但她相信,只要翎钧愿意,大明这宽阔疆域里,总会有那么一块儿地方,可供她的小宝,立命安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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