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后传奇 第79节_作势装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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幽后传奇 第79节

  待元恪言罢,禾微微皱眉,道:“袁夫人虽说抱恙,却有子愉正是发荣滋长之期,子愉乃陛下子嗣,金贵无比,且清扬殿中还有赵嫔待产,一应供给岂可怠慢?”

  一旁的吉祥接了话道:“右昭仪速来行事周

  行事周至,怎得会出此纰漏?”

  汪氏道:“袁夫人这许多年皆以皇后马首是瞻,如今皇后失势,岂能不被殃及?”

  禾心内轻叹一口气,只招呼元恪兄妹用膳,不再言语。

  是日晨起,送罢元恪、元怀兄弟往励材苑受学,着元瑛乳母领了元瑛回偏殿习练女红,又嘱咐乳母们领元淑往花苑晒暖阳,禾方才由汪氏随侍,往清扬殿而来。

  袁氏歪于床榻之上,已失了往日颜色。闻左昭仪亲至,袁氏挣扎着欲起身行礼,禾疾步近前,制止道:“此间乃夫人内殿,亦无旁人在侧,夫人毋需行礼。”

  瞧着袁氏这般模样,禾心内不禁感概万千。

  袁氏轻轻拉了拉禾衣角,示意禾于其身旁坐下,方苦笑一声,道:“如今清扬殿门可罗雀,随妾一宫而居的大郑嫔亦请了右昭仪示下迁去了昌霞殿,只留妾与赵嫔于此无人问津,左昭仪怎愿屈尊前来?”

  禾望着袁氏,道:“吾平日里鲜少出永合殿,昨日方知袁夫人已抱恙多日,此时才来探望,实乃吾失礼了。”

  袁氏摇了摇头,道:“瞧着满宫百花争艳,却是人情淡薄至极…左昭仪今日能来探望于妾,已是待妾仁至义尽。”

  禾宽慰道:“许是天气转热,姊妹们身上倦懒,不愿走动亦是有的…”

  袁氏摇了摇头,幽幽道:“左昭仪毋需宽慰于妾…妾入宫多年,宫中人情冷暖又岂能不知?妾本无母族可靠,这些年得了皇后荫蔽,方有一席之地,如今陛下既欲废后,妾岂能不遭池鱼之殃?”言语之间,袁氏已落下泪来。

  禾忙自袖笼之内抽出锦帕,边轻轻为袁氏拭去泪水,边道:“袁夫人多虑了…你乃三夫人之一,又为陛下育了子愉,又岂会…”

  不及禾言罢,袁氏便打断道:“左昭仪,您入宫时日尚浅,且有陛下恩宠,自是不知这深宫之内人心之险恶…”

  望着禾,袁氏又央求道:“左昭仪,妾知您乃良善之人,妾如今不为自身,只赵嫔生产在即,妾求左昭仪念及赵嫔腹中龙胎,出面陈情右昭仪,令尚膳署往清扬殿送些滋补膳食于赵嫔…”

  禾狐疑道:“宫中妃嫔产子乃紧要之事,尚膳署岂可疏忽职守?”

  袁氏长叹一声,道:“右昭仪如今执掌宫权,且立后之声日嚣尘上,各署署丞哪个不极尽迎奉之事?”

  顿了顿,袁氏又接着道:“妾这些年跟随皇后,为皇后马首是瞻…皇后在位之时本就任性而为,不得人心,且旧年与右昭仪起了龃龉,生了恨意,如今右昭仪得势,又岂能不雪洗逋负?”

  李氏平日里以惠示人,禾竟不知其会肆意报复。禾与李氏虽同为昭仪,却一向不理宫中琐事,此时闻袁氏之言心内觉愧,于是道:“你好生养病,余事莫问…”

  袁氏拉了禾的手,轻声道:“左昭仪重情重义,妾铭感五内…只左昭仪当小心笑中有刀之人…”

  见禾不语,袁氏又接着道:“妾乃将亡之人,毋需与左昭仪再道是非…右昭仪貌状温恭,与人语必嬉怡微笑,实则口蜜腹剑之人…其如今既处要权,便欲人依附于其,只妾跟随皇后日久,自是不可再为其所用,顾其辄加倾陷。左昭仪日后于宫中当防其逞鬼蜮之伎俩…”

  第一百六十章权与谋(三)

  初夏夜里,朗月繁星。禾倚窗凭栏,思念远在前线的元宏。

  汪氏拿了氅衣与吉祥一道行至禾身旁,轻轻将氅衣披于禾身上,汪氏道:“左昭仪,虽说入了夏,这夜里还是有些许凉意,您莫要受了凉。”

  禾并未转身,只对着明月,喃喃道:“亦不知元郎现下里身在何处,龙体可安…”

  汪氏立于一旁,轻声道:“前些时日中舍人不是递了消息来,言大军已行至寿阳境内…左昭仪莫要太过担忧,陛下乃真命天子,自是有上天庇佑。”

  禾紧了紧氅衣领,复又双手合十,仰望星空,道:“上天有灵,保佑元郎身安体健,早日凯旋回朝。”

  待禾言罢,汪氏近前半步,道:“左昭仪,夜深了,您明日还要往清扬殿探望赵嫔母女,该早些就寝才是。”

  见禾转了身来,汪氏又接着道:“左昭仪您本就要照料二皇子兄妹,还有小公主尚在襁褓,如今您又日日往清扬殿去,身子如何吃得消?”

  禾浅浅一笑,道:“元郎御驾亲征在外,如今赵嫔产女,吾又岂能不尽心照拂?”

  汪氏道:“那日赵嫔难产之际,若非您宣了侍医令为其助产,赵嫔母女恐是危在旦夕啊…”

  禾道:“吾生产淑儿之时亦是命悬一线,所幸元郎陪伴身旁…将心比心,吾岂能置赵嫔母女于不顾?”

  吉祥接了话道:“右昭仪如此精明之人,素来以惠示众,却独独于清扬殿极尽刁难之事…纵是因了袁夫人而不喜赵嫔,然皇嗣金贵,倘若赵嫔母女出何差错,于右昭仪又有何益?”

  如今皇后被禁足,宫内一应事项皆由李氏打理。那日赵氏深夜临盆,清扬殿的宫婢连夜赶往昌霞殿向李氏禀报,却不料昌霞殿主事的环丹却以李氏因头风发作早早歇下为由,将报信的宫婢拒之门外。

  幸得那宫婢机灵,想起依宫规妃嫔产子当有皇后与夫人以上品阶嫔妃前往相伴,于是急往永合殿与瑜景殿向禾及罗夫人禀报。

  禾得了赵氏临盆之讯,急忙忙起身往清扬殿而去。赵氏初产,又是破羊水在先,故而彼时已现难产之症。禾令汪氏取了自己令牌,着内侍监遣人往宫外接了侍医令亲为其助产,小公主方得以平安降生。

  待吉祥言罢,汪氏道:“赵嫔跟随袁夫人多年,右昭仪如今既已这般待袁夫人,自是不会再将赵嫔置于眼内…赵嫔若平安生产,右昭仪是日前往探望便好…妇人生产本就半脚入棺,倘若当真有失,只推说难产而亡,如今陛下远征在外,又有何人再深究此间之因?”

  禾轻叹一口气,道:“人情似纸,世事如棋…只吾未曾料及右昭仪竟这般狠心…”

  汪氏道:“那日袁夫人之言虽不可尽信,您亦当多分小心才是…”

  昌霞殿内,合蕊香飘满室,李氏懒懒歪于席榻之上,微闭双目。

  忽有宫婢疾步入内,但见环丹迎了上去,轻声斥道:“右昭仪正做午枕,你怎得如此不识规矩!”

  那宫婢忙屈身道:“阿姊,并非奴有意扰右昭仪午枕,实乃内侍监副领于殿外求见,道是有要事禀报右昭仪…”

  不及环丹出声,李氏已开了口:“去宣了他觐见。”

  。”

  这内侍监副领苗成绪当年侍奉先太皇太后跟前,彼时李冲得先太皇太后盛宠,故与其多有往来。后先太皇太后薨世,元宏亲政,念其侍奉先太皇太后多年,便将其晋了内侍监副领一职。如今李氏打理后宫,自是将其拢于手下,为己所用。

  环丹引了苗成绪入内,便领了众宫婢退出外去。

  向李氏行罢常礼,苗成绪便垂首道:“右昭仪,陇西公着奴带个口讯于您…冯司徒于伐齐途中一病不起,恐已回天乏术。”

  李氏闻言,失笑道:“冯氏一族若无冯诞,那便是气数已尽!”

  苗成绪道:“陛下着信使快马来报,已知会了冯侍中…”

  抬头瞧了一眼李氏,见其一脸得意之状,苗成绪忙接着道:“右昭仪,皇后那里可要奴前去通报?”

  李氏冷笑一声,道:“宫内人多嘴杂,又何须你多此一举?你只消放出话去,不两日椒坤殿那位便可得了消息…”

  钟离县郡,军营。

  自冯诞染疾,元宏便日日省问,又着随军的太医令梁世清医药备加,极尽关怀之情。

  元宏锐意临江,乃命六军整装待发,便亲往冯诞营帐与其道别。

  于冯诞床榻一侧坐定,眼瞧着冯诞气竭行枯之状,元宏不禁悲从心来。

  冯诞亦不顾元宏劝阻,挣扎着强行坐起,望着元宏,不及开口已泪如雨下。

  元宏如幼时那般,拉起冯诞的手,宽慰道:“思政,你莫要太过忧虑,朕已嘱了太医令精心为你医治,许不几日,你便能安然无恙。”

  冯诞无力地摇了摇头,孱弱道:“陛下亲征,臣非但无力护陛下左右,反倒,反倒令陛下为臣劳心…臣无以为报,只求来世再侍奉陛下,结君臣情义…”

  元宏道:“思政你莫要妄自菲薄,朕与思政犹如手足,自是彼此应心…”

  冯诞抽泣道:“陛下,昨夜臣梦见先太皇太后与父亲来唤臣…先太皇太后斥怪臣未尽族长之责,父亲亦怪臣未担兄长之任…臣…臣愧对冯氏先祖…”

  元宏闻冯诞之言,知其心中仍是惦念皇后,于是道:“朕知思政心中之虑…朕亲征前夜,左昭仪对朕言你曾往永合殿拜见…左昭仪亦念太师当日成全之情,竟以德报怨,为皇后陈情。”

  冯诞闻言复又泪下,断断续续呜咽道:“臣一门世代衷心君上,无半分僭越不臣之心…皇后一时乱了心智,铸下弥天之错,臣知自己命数将尽,只求陛下念及昔日君臣情义,饶恕皇后…”

  元宏本就重情重义之人,见冯丹这般模样心有不忍:“思政,厌胜之术乃历朝大忌,汉律之中便有禁令于此。朕如今大行汉革,皇后本应倾力辅佐,然其却任性而为犯天下之不韪…朕不愿冯门有失,更不愿思政因此蒙羞,故朕赦了冯氏全族…”

  冯诞使劲全力,握紧元宏的手,央求道:“陛下,臣乃将亡之人,臣求陛下保全皇后…”

  元宏望着涕泗滂沱的冯诞,又想起那日禾言及元淑既有星象天命,便该为元淑多积善德之言。理了理心绪,元宏道:“皇后惑于巫祝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…着皇后迁往遥光寺为尼,于佛前竟思己过…”

  第一百六十一章君归来(一)

  大军去往钟离不足五十里,便有留守将士策马来报,司徒冯诞已薨世。元宏闻讯,哀不自胜,霎时之间转了脸色。

  大监三宝见状,急忙忙近前小心道:“陛下,冯司徒既已仙去,陛下当节哀顺变,保重龙体。”

  元宏亦不作声,行出王帐,临崖而立。

  三宝疾步相随,待元宏立定,三宝方敢近前。三宝自幼便随侍皇帝,岂能不知皇帝与冯诞兄弟情义?此时见皇帝欲哭无泪,三宝便欲近前相劝。

  不及三宝开口,忽听元宏出了声:“皇祖母一门,再无令朕顾念之人…”

  三宝一怔,却是不敢接言。

  只听元宏又喃喃道:“皇祖母为朕娉下太师三女,不过为保冯氏一族荣宠不衰。朕顾念孝名,更顾念思政,若非皇后行那不智之举,朕断不会生废后之念…”

  三宝闻言,垂首道:“陛下予了太师身后无上荣光,先太皇太后在天有灵,自是知陛下待冯氏族人之情…皇后铸下弥天大错,陛下赦了太师全族已是圣恩浩荡。”

  元宏望着远方,幽幽道:“朕本欲伐齐返京之后便将皇后废黜,然思政突亡,朕若此时废后,恐思政再难瞑目…”

  良久,元宏方转头望着三宝,道:“传朕口谕,着蒋银奇率三千羽林卫随朕即刻赶赴钟离,余下众将士明日撤军,止临江之役…”

  顿了顿,元宏又接着道:“再着信使快马加鞭返洛阳,令冯府备下丧葬事宜,由太子亲往设灵。”

  三宝连声应下,正欲退去,忽又想起皇后,于是小心询道:“陛下,前日您下旨着皇后迁往遥光寺,此番冯司徒丧仪可要知会皇后?”

  元宏微微皱眉,道:“思政与皇后一母同胞,如今薨世,岂能不令其前往吊唁?”

  略作思忖,元宏又接着道:“太师薨世尚未下葬,思政如今随他而去,朕若此时令皇后落发为尼,恐前朝难稳…你令蒋银奇着人将传旨信使追回,皇后仍禁足椒坤殿便可。”

  昌霞殿内碎瓷满地。

  右昭仪李氏得了内侍监副领苗成绪所传之讯,已是怒目切齿。

  环丹小心近前,边收拾碎瓷,边劝解道:“右昭仪,虽说陛下令皇后乘安车前往冯府吊唁,却未曾收了废后诏命。依奴浅见,定是陛下顾念冯司徒尸骨未寒,故而暂且搁下废黜皇后之事。”

  李氏恨恨道:“吾张机设阱,方令那蠢妇得被废之机,倘若因冯诞薨世而令那蠢妇得保鸾位,岂非天不开眼!”

  环丹道:“冯司徒薨世,陛下一时顾念旧情亦是情理之中,右昭仪您如今大权在握,且有陇西公于前朝造势,何愁鸾位不得?”

  李氏一通宣泄,此时已缓了心神,于是道:“那蠢妇一日不废,便一日多份变数…惟事事,乃其有备,有备则无患。”

  缓缓坐于席榻之上,李氏接着又道:“太子旧年宠幸的那个舞姬已生产两月有余,虽说只是女婴,却亦是太子首出阿女,太子视若掌中明珠…若能将小郡主为吾所养,那便有太子为靠,岂非多分胜算?”

  环丹面有疑色,道:“右昭仪,虽说那舞姬生产之后便按陛下早前旨意被正法,然太子已于宫外开府,又如何会将小郡主送入宫中由您抚育?”

  育?”

  李氏冷笑一声,道:“谁人言须将小郡主送入宫中?”

  环丹不解道:“右昭仪言下之意是…”

  李氏嘴角微扬,道:“右孺子入太子府已一年有余,却至今未见有孕,吾若谏言陛下将小郡主养于其膝下,那右孺子岂非对吾感恩戴德…”

  环丹作恍然大悟之状,道:“右昭仪深谋研虑,此举既可将右孺子为您所用,又可示好太子,实乃良策也!”

  圣驾回銮,后宫众人无不欢喜雀跃。

  元宏宣了太子元恂与辅政众臣问政,待议罢政事,众人散去,已是申正一刻。

  三宝入得内来,向元宏行罢常礼,近前询道:“陛下,右昭仪遣人来请陛下往昌霞殿用晚膳,不知陛下意下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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